【知青回忆】公社教师的轶事（陈志强）

2017-08-01 作者：陈志强 知青情缘

瑶区的教师由三部分人组成。上海知青，邻近的易武公社本地汉族人，和部分瑶区少数民族民办教师。每年教师都要集中到公社大会议室开一二次会。会议都是由公社革委会副主任马云超主持，大家都称他马副主任，瑶区公社的学校和教师归他管。老师们平时分散在公社各村寨教书，交通不便消息闭塞。难得有机会相聚在一起，不仅有机会了解认识瑶区其他上海知青，也了解认识了本地教师。如果第二年公社教师会议上有哪位老师缺席，大家就会好奇地问，他怎么没来？如果没来的老师真的出了一点状况，消息马上就会传到参加会议的每个人的耳里。俗语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每年教师队伍还真有奇闻异事。

向荣华即其中一例。向老师是勐腊县易武公社人，那里的人都喜穿自织的青布衣衫。此人不甘碌碌无为，总想出人头地。为了引起上级领导的重视，忽发奇想，向公社领导密报，说有境外蒋匪特务组织秘密找他联系，意图发展他为特务成员，刺探大陆军政情报。他假装答应对方，然后报告勐腊县公安，愿带领公安将匪徒一网打尽。公安领导接此消息，喜出望外，亲自带队随向老师抓捕敌特。于是向老师带领公安人员在莽莽林海中整日转悠，转到第三天，公安领导发现所谓的敌特根本就是子虚乌有，完全是向老师的胡编乱造欺骗公安的。堂堂的公安局头头竟然被一介草民愚弄，整日地在原始森林里乱钻真是怒不可遏，立即打道回府严审向荣华。此后我在公社看见向老师被监督劳动，在地里种菜，老师自然是没得当了。

何祖云又是一例。何老师也是勐腊县易武公社人。在曼帕村寨教书。我在从山上的老白寨调到公社中学以前，在曼帕曾过渡了2个月。这也是一个傣族人聚居的寨子。傣族青年的生活风俗很是浪漫。晚上当寨子里的人都睡觉的时候，傣族小伙子会悄悄地溜到自己中意的姑娘家的吊脚楼下，发一些暗号给姑娘，如果姑娘对小伙有好感，会轻声起床为小伙子开门，然后两人或在家里坐在火塘边，或出家门谈情说爱。但如果第二天有另外一个小伙子也跑到姑娘家的楼下，并且姑娘对这个小伙子也不反感，姑娘也会把门打开，父母亲是不管女儿的恋爱的。同样，小伙子今天和这个姑娘谈的不理想，明天晚上又到另一个姑娘家的楼下去发暗号了。何老师正当青年，也掺和到这种性游戏中。不幸的是姑娘的肚子大了，还不知道肚里孩子的父亲究竟是谁。但姑娘的家人一口咬定何老师，一定要他负起应负的责任。并且告到了公社。公社马副主任警告何老师要么和姑娘结婚，要么被开除公职回家种地做农民。何老师乖乖地做了姑娘家的上门女婿。我曾问过曼帕寨的人凭什么认定说姑娘肚子里的孩子一定是何老师的。寨子里的人对我说，这就好比一群牛先后溜进了菜园子里偷吃菜，而菜园子的主人只看到一头牛在偷吃，这头牛就是何老师，当然菜园的损失都要算在被抓的何老师这头牛头上了。

第三例是谭大头，谭老师因其头大，大家背地里都叫他谭大头，他的真名倒给忘了。在公社中心小学任会计，也是易武公社人。我教书的沙仁寨子离公社很近，因而常到公社中心小学的几个上海知青教师那里去玩，碰见谭大头也客气地打个招呼。有一天我放学后又到中心小学去玩，见到校内有几个陌生人，他们看我的目光很不友好，带着很警惕的眼神。知青朋友告诉我，学校出事了，昨晚公社放露天电影，所有的人都去看电影，结果盗贼趁学校没人，撬开了学校财务室里的桌子，盗走了数百元公款。学校里的几个陌生人都是县上派下来破案的。并且找了除上海教师以外的所有教师开过调查会，显然上海教师都成了嫌疑犯，因为我常到中心小学，所以也成了被怀疑对象。我们几个上海教师都怒不可遏，其中一个本来这几天就要回上海探亲，现在也不想回去了，不将此事搞清就不回上海。此案的指向性非常明显，谭大头是第一个发现房门被撬开的，谭大头报告专案组说地上洒有水，是作案者意图破坏现场，窗台上放一把斧子，表明房门锁就是这把斧子砸开的。而这把斧子的主人偏巧就是上海教师。忙了几天，专案组也没有找到足够的证据是上海教师所为。有斧子不一定就是持斧破门的人。最后怀疑的视线还是集中到谭大头身上。马副主任又拿出了他惯用的一吓二骗的手法，对大头说：“我们已经掌握了是你作案的证据，现在就看你是不是老实交代了，你自己交代出来，组织上会考虑宽大处理，否则么---。”谭大头是个没经过世面的人，早吓得屁滚尿流，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全部交代出来。那天晚上趁学校的教师都去公社看电影，大头提前回学校，将事先偷上海老师的斧子砸掉门锁，把钱拿走，再造成桌子被撬的现场，故做聪明地在地上洒些水，斧子放在窗台上，然后偷偷地返回公社继续看电影。第二天在教师和专案组面前影射是上海教师所为。案情大白，谭大头也去了他应该去的地方。

第四例是刘文义。刘老师是云南墨江县人，拉祜族。是思茅师专毕业分配到瑶区公社当老师的。说起来也是个老教师了。他的家就在我教书的沙仁寨，有一男一女两个非常可爱的孩子，老婆是傣族，过去是他的学生，丈母娘是一个非常慈祥的傣族咪涛（大娘）。我不想烧饭了就会跑到他家蹭饭。晚上没地方去就到他家闲聊消磨时间。刘老师平日里行事低调沉稳，很耐心地教我傣文。原来他在瑶山上教书，以后又调到傣族人聚居的勐伴大队小学。谁料想他也会出事。在我调离瑶区的第二年，瑶区的朋友告诉我，刘文义因为猥亵女学生，被抓了起来。又正逢勐腊县公安在搞严打，从快从严打击犯罪活动。每个公社都分配了要打击的名额，公社正好拿他充数。当时看管他的民兵都是熟人，看管的不严，也可能是故意放他逃走，如果他要跑，是能跑掉的，跑到国境线的另一边。但他认为最多坐上几年牢，所以安安稳稳地坐等处理，谁能想到被判枪决。他死后，他的老婆又跟人贩卖鸦片，在昆明被抓，也判了徒刑。可怜了两个孩子！

第五例是瑶区公社勐伴大队小学的副校长，也是易武人的李老师。李老师长得人高马大，可能因为是党员的缘故，公社让他担任小学副校长。此人初中毕业，能教个小学已是勉为其难了，偏偏他又是个眼高于顶，好高骛远，极其自负的人。不知从哪里搞到一本高校的语文课本，读了之后就到处吹嘘自己已是大学水平了。他和勐伴寨子里的傣族姑娘结婚。傣族姑娘看他身强力壮的，指望他结婚后能挑起家里的重担。谁知他什么也不会干，更别说什么盖房种田了。婚后夫妻就一直吵吵闹闹，李老师心灰意冷，竟然将猎枪的枪口塞进嘴里。用脚趾头扳动枪机，李老师的一缕魂魄随着枪响，幽幽地飘向天空。

这些发生在我身边的人和事，随时提醒我，做人一定要诚实善良，不该做的事千万不能做。决不能贪图不义之财。生活中洁身自好，诚信为本。

在瑶区工作的5年里，结识了很多当地人和少数民族的教师，和他们也成了很好的朋友。其实山里人还是质朴真诚的，在工作中和生活中我得到了他们很多的帮助。难以忘怀老白寨的李老师，纳卓的李老师，公社中学的杨老师，曼帕的罗老师，香堂族。

在大山的瑶族小学教书的刀树仙老师，傣族。

瑶区公社中学的杨老师，易武人。

曼帕小学的罗老师，香堂族。

作者简介

作者陈志强

1969年12月从上海奉贤上山下乡到云南西双版纳勐腊县水利二团三营十三连。

1974年上调到勐腊县瑶区公社。先后在沙仁小学，老白寨小学，瑶区公社中学任教。

1979年调离云南瑶区，到安徽芜湖鲁港公社中学任教。

1983年调离安徽鲁港，到上海青浦图书馆直至2013年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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